姜綺羅把那條帶子接過來，就著燈光細看。奶娘的活兒做得很仔細，有許多地方姜綺羅的圖紙上畫得很含糊，她卻都想明白了細節，十分完美地織出了梅花瓣的樣子。

姜綺羅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我實在想不到，一天時間，奶娘就可以做出這樣的作品……”

奶娘卻不拿這當一回事：“還說什麽作品？不過就是窮琢磨而已。其實上次拿蠶絲花樣的經歷也挺有用，否則今天織不來這麽快。”

姜綺羅摩挲著手中的腰帶，對奶娘擠擠眼睛：“我就知道奶娘不是一般人。”她的心思立刻動起來，問道：“依你看，教會十個織工這種織法，做出這樣的織品要多久？”

奶娘想了想：“咱們琢磨織法和花樣很費時，不過照著現成的織法去學應該不難。我看兩三天也就能明白織法的道理，只是要練成熟手，非得十幾天。”

姜綺羅盤算著是否趕得及在源公子定下的期限前推出新布：“十幾天……比起你可慢多了。”

奶娘收拾著她的小笸籮，笑道：“我這幾十年什麽活兒沒幹過，除了一雙手靈巧些再也沒別的好處啦。”

“別這麽妄自菲薄嘛。”姜綺羅嗔怪著瞧了奶娘一眼，又去瞧那條腰帶，怎麽看怎麽覺得精巧。

結果奶娘一口吹熄了燈，一反方才慈眉善目的態度，嚴厲道：“看看就得了，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快睡！”

姜綺羅爬上了床，一覺睡到大天亮。她在睡夢裏看到源公子家的寶馬香車源源不斷地從金元寶鋪成的大路經過，長長的隊伍好像沒有盡頭，甚至耳朵裏都能聽到駿馬的嘶鳴，亦真亦幻，仿如身臨其境。

她翻了個身，猛地睜開眼睛，爬起來聽著窗外的動靜，發覺還真是源銘的馬車回來了。莫非他和梁曦公主對坐了一整夜？

她匆匆地洗漱好，出門去看源公子歸來的模樣。她以為源銘熬了一整夜必定神色憔悴，沒想到他從車上走下時神采奕奕，那股傲勁兒不減反增。

源銘看到姜綺羅，哼了一聲，說道：“你絕對猜不到那丫頭是誰！”

姜綺羅小心地問：“公主？”

源銘狂搖的扇子陡然一停，他瞧著姜綺羅：“你知道？哈，越九霄說的吧！哼，宰相之子，挺厲害嘛。”

恰好越九霄也聽聞了聲響走來，聽源銘這話不由得好笑：“宰相之子哪裏厲害了，屋子還不是被源公子占了？”

姜綺羅問源銘：“你怎麽知道那是公主殿下？皇宮的禁衛來抓你了？”

源銘把扇子往石桌上一拍：“胡說八道！本公子是受害者，據理抗爭，哪個敢抓？”他意氣稍舒，說道：“是祁王來找他妹子，順便把我請回了他王府住了一夜。祁王這個人嘛，倒還不差，知道禮賢下士，還替我罵了那丫頭一頓，不錯。”

所以他與梁曦的賭約結局是不分勝負。這個結果他不接受，以後準還要找個茬兒收拾她。

越九霄對姜綺羅眨眨眼，示意他所料分毫不差。

姜綺羅已經習慣了越九霄的料事如神，此刻她更佩服源銘。他知道得罪的是當朝公主之後毫無懼意，而且尾巴越發翹上了天，這是一種什麽精神？

姜綺羅幹笑兩聲，說道：“源公子平安回來就好，待公子休息停當後，我拿新做成的織品給源公子瞧。”

“看來有進展？”源銘笑著揮揮扇子：“我不累，你拿給我瞧。”

奶娘拿著新織的腰帶過來，源銘看了一陣，已經大約明白當中的原理。他覺得很有趣味：“倒是從未見過這樣的織品，不過新奇不一定好賣，算不算符合商會的要求還難說。”

姜綺羅笑了笑：“我家出產的布料從不愁賣，織品想也不例外。奶娘，你來！”

奶娘不知她又要搞什麽名堂，把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走過去。

姜綺羅拿著腰帶在奶娘腰間比了比，帶子上的幾朵梅花正正好好點綴在腰線上，姜綺羅點點頭，問道：“奶娘，一會兒我給你找一套好衣服，你戴著這個腰帶，咱們一道去京城！”

奶娘有點糊塗：“去幹啥？家裏還有一堆活兒呢，越先生回來了，小少爺又可以上課了……”

姜綺羅揮揮手：“奶娘，別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埋沒你。你就是咱們這一款新織品的模特！”

“啥？”奶娘腦子裏一懵，模模糊糊想起來從前春草穿著新衣服招搖過市的樣子，她連忙搖頭：“不幹不幹，我可不幹！我一把年紀了，哪裏能幹這個事？”

姜綺羅拉住她的手：“不行，非你不可！這次咱們做的腰帶顏色素凈，樣子大方端正，根本不是春草這樣的小女孩戴得住的。”

奶娘還在掙紮，她想擺脫姜綺羅緊抓不放的手。

源銘看得莫名其妙，問道：“姜綺羅，你說的那個模特……是什麽玩意兒？”

姜綺羅一邊給源銘解釋她每次出產了新布，如何做成衣服上街展覽，一邊還不忘揪住奶娘，免得她得空溜了。“總之啊，你要讓潛在的買家看到布料穿在他們身上會是什麽模樣，最好找漂亮的人，這樣人們也會以為穿上新衣服能和模特一樣好看。”

源銘聽完，哈哈大笑：“姜綺羅，不愧是你啊。看到你做出那三匹金紗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果然，這種奇思妙想也就是你想得出！”他把扇子搖得飛快，繞著小院走來走去，忽然仰天大笑：“姜綺羅，我多謝你，我總算也知道如何讓源家在京城立足了。”

他說完，重又吩咐小廝備馬備車，他要再去京城。

姜綺羅和越九霄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不明所以，而且攔都攔不住。

臨走的時候源銘回頭，拿扇子對著姜綺羅，“我說過好馬不吃回頭草，不過這事還有的商量。我先行一步，在京城等你！”

姜綺羅手裏的腰帶落了地，她也不知去撿，她看著越九霄：“他剛剛說什麽？”

越九霄瞪著她道：“你還好意思懷疑我和公主？”

“我沒有……”姜綺羅在風中淩亂，一下子也忘了緊抓奶娘，被她得空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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